过节在家，几个许久不见的朋友要到我家里聚聚，被我拒绝了。 电话里听见他们“啊”的一声，我能想象出那头几个人互相递眼神的样子。之前说好过年回来要好好聊聊，现在突然变卦，换谁都会有点意外。我捏着手机坐在沙发上，看着窗外邻居家挂的红灯笼，其实心里也挺过意不去的。毕竟都是高中时一起疯玩的朋友，有的在外地工作，一年到头也就过节能凑齐。 挂了电话，手机还在手里发烫。厨房传来抽油烟机的声音，我妈探出头：“跟谁打电话呢？愁眉苦脸的。”我把手机揣兜里，含糊说：“高中同学，说要聚聚，我给拒了。”我妈擦着手走出来，往沙发上一坐：“你忘了上周跟我说啥了？你奶奶这几天血压不稳，医生让多留人在家看着，你当时还说这几天哪儿都不去呢。” 我拍了下脑门，是真忘了。上周六陪奶奶去医院复查，医生特意嘱咐最近别让老人单独在家，我满口答应妈妈这几天就在家待着。这事儿一忙乎，把跟朋友约好聚会的事儿抛脑后了，刚才接电话时才猛地想起来，脑子一热就给拒了。 正懊恼呢，手机又响了，是老孟打来的。他是我们几个里最热心的，高中时就爱张罗事儿。“你刚才咋回事啊？”老孟的大嗓门从听筒里传出来，“说好的‘不醉不归’呢？突然放鸽子，是不是怕我们找你算账——当年你把咱班篮球赛的奖杯藏床底那事儿还没跟你算呢！” 我被他逗笑了，心里松快不少，赶紧解释：“不是躲你们，是我奶奶这几天身体不太舒服，医生让家里得有人盯着，我走不开。”电话那头顿了顿，老孟声音低了点：“咋回事啊？严重不？”“不算严重，就是得看着点，怕她自己瞎折腾。”“嗨，那你不早说！”老孟嗓门又亮起来，“多大点事儿，那我们去你家附近聚不就完了？你家楼下不就有个小饭馆吗？我们去那儿吃，你随时能上楼看看，多方便。” 我愣了下：“你们不嫌远啊？你们几个不都在城西那边住吗？过来得一个多小时呢。”“扯啥呢，”另一个声音插进来，是小周，“高中时为了吃个烤串，骑半小时自行车都不嫌远，现在开车怕啥？就这么定了，你别管了，我们五点左右到，你在家等我们就行。” 挂了电话，我心里暖烘烘的。走到奶奶房间，她正靠在床头看电视，见我进来，笑了：“跟同学打电话呢？我听见你在客厅说聚会的事儿。”我挨着床边坐下：“嗯，本来想推了，他们说要来楼下吃，方便我回来看着您。”奶奶拍拍我手背：“傻孩子，跟同学聚聚多好，别因为我耽误了。我这儿没事儿，你该去就去，我自己能行。”“那哪儿行，医生说了得有人看着。”“我让你妈看着我就行，她下午不上班。”奶奶扭头冲客厅喊，“老婆子！”我妈赶紧跑过来：“咋了妈？”“你下午别出去了，在家陪我，让孩子跟同学聚聚去。” 五点刚过，门铃响了。我开门一看，老孟、小周、还有小林，三个人拎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，手里还提着个保温桶。“这啥呀？”我让他们进来，“不是说去楼下吃吗？”老孟把保温桶放桌上：“小周他媳妇非让带的，说你奶奶身体不舒服，炖了点鸡汤，让给老人补补。”小周挠挠头：“我媳妇说，外面饭馆油大，不如在家简单吃点，我们带了菜，就在你家做，不吵，还能陪奶奶说说话。” 我妈从厨房出来，一看这阵仗，乐了：“哎哟，这咋还带菜来了？快坐快坐，我去拿碗筷。”奶奶也从房间出来了，拄着拐杖慢慢走：“这不是小孟吗？长这么高了！还有小周，小时候总抢我家孙子零食吃！”老孟赶紧扶着奶奶：“奶奶您还记得我呢！您身体咋样？我们带了点鸡汤，您尝尝。” 那天晚上没去饭馆，就在我家厨房简单做了几个菜。老孟非要露一手，结果炒糊了两个菜，被小周笑了半天。小林不爱说话，默默把碗筷摆好，还给奶奶盛了小半碗鸡汤。我们围在茶几旁吃饭，聊的还是高中那点事儿——谁上课睡觉被老师抓，谁偷偷给女生递情书被全班起哄，谁高考前紧张得失眠，我们几个轮流陪他在操场散步。 吃到快八点，他们要走了。老孟拍拍我肩膀：“以后有事别自己扛着，咱几个啥关系？”小周塞给我一包药：“这是我问我媳妇要的，说老年人血压不稳能吃，你给奶奶备着。”小林抱了抱我：“下次聚会我来张罗，一定挑个离你家近的。” 他们走后，我收拾碗筷，奶奶坐在沙发上笑：“你这些同学，真好。”我嗯了一声，心里堵得慌，又暖又酸。其实想想，朋友之间哪用得着那么多客套，你有事，我理解；我需要，你搭把手，就像高中时那样，简单又实在。窗外的红灯笼还亮着，今年这年，过得真挺值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