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夜一场雨,推开门时,院落仍带着湿润的气息。青石板上积着
些许水珠,映出微微天光,像打翻的淡蓝墨汁。瓦檐滴下最后几滴水,
砸在石阶的水洼里,发出轻轻的碎响。风吹来,夹杂着泥土、青草与
刚落的桂花香,凉而清透,带着一种雨后的宁静。
院角的桂树被雨水洗过,叶片青得有些透亮。几簇黄白小花在枝
头点缀,静静散香。风吹过,花瓣飘落,落在青石上,落在积水里随
水微微旋转。水光映出天空的一角,云在微风里缓缓移动,柔和得像
丝绸,被远山映衬得淡淡的青灰色。
远山仍笼着薄雾,轮廓不甚清晰,却有种不急不缓的韵律。山脚下的田野被雨水滋润,泥土散出湿润的气息,偶尔有炊烟从远处屋顶升起,薄薄地飘散在空中,与清晨的雾气混在一起,显得慵懒而温和。
几声犬吠从远处传来,又迅速消散在空气里,像提醒人间仍在运转,
却无需急促。
矮桌上放着半盏茶,水色浅黄,蒸汽袅袅上升,与院中湿气、桂
花香互相呼应。茶香不浓,却恰到好处,像清晨的一次小小注脚。偶尔一阵风吹过,水面的雾气轻轻翻动,桂花香被带到每个角落。抿一
口,微苦随即回甘,像秋天的节奏,不急不躁,却在唇齿间留下余韵。
光线渐渐变亮,水洼里的倒影也慢慢清晰。落叶的影子与桂花的
点点黄白交错在湿石上,像天然的画作,静静讲述着雨后的清晨。天
空的云在缓慢拉伸,白得淡薄,几片云被风推着缓缓移动,远山被它们轻轻切割出层次,却不刺眼、不生硬。
院中细碎的声响继续:瓦檐的水、叶片的摩挲、远处屋顶炊烟旁
偶尔响起的响动,都没有主次之分,只是组成清晨的秩序。风轻轻掠过桂花,送来阵阵香气;茶的余温渐渐消散,水面微微荡漾,与空气里的凉意相互呼应。整个清晨在这种松弛的节奏中展开,既不慌乱,也不被打断。
放眼远方,山的颜色因湿气而柔和,轮廓淡雅。天空辽阔而平静,
白云舒展开来,像柔软的布帛被风缓缓牵引。近处的桂花香与茶气交
织,远处的山色与云影相映,整个空间仿佛被拉开,留出足够呼吸的
空白。光在叶尖、水面、石阶间跳动,却从不打扰整体的宁静。
雨后的秋日清晨不急着说明任何事。每一滴水、每一片叶、每一
缕光、每一阵香气都在自然的秩序里安放,各自有自己的节奏,又与
周围的元素默契配合。半盏茶的温度正好,桂花香仍在空气里漂浮,
远山的轮廓渐渐清晰,却仍保持柔和。清晨的气息让人只想慢慢地呼
吸,放松身体,放松思绪。
这一刻,没有喧嚣,没有刻意的美学,也不需要总结。茶、花、远山、白云、水光,各自站位,轻轻呼吸着,互不侵占,彼此呼应。
雨后的清晨就这样静静展开,让人心绪也随之慢下来。光影、香气、
声音,在细碎中构成一种安然,而这种安然恰恰是松弛的本质。
半盏茶凉了,桂花依旧漂浮,云被风推向远方。院落、天空、远
山和微风交织的画面,没有结尾却留下了可以一次又一次回味的余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