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默站在直达顶层的专用电梯里，光滑如镜的轿厢内壁清晰地映照出他的身影——高级定制

陈默站在直达顶层的专用电梯里，光滑如镜的轿厢内壁清晰地映照出他的身影——高级定制的西装，一丝不苟的发型，手腕上价值不菲的名表。今天是他的升职发布会，他将正式成为集团最年轻的副总裁。电梯无声地上升，带来轻微的失重感，一如他此刻的心情。 他的目光落在镜中自己的脸上，那眼神里的锐利和自信，让他恍惚间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。 那时，他刚毕业，挤在沙丁鱼罐头般的普通员工电梯里，空气中弥漫着包子味和汗味。他总是缩在角落，低着头，避免与任何人对视。电梯内壁是廉价的亚光不锈钢，模糊地映出一个个疲惫而麻木的身影。他记得最清楚的，是当时的一位部门经理，王总。王总总是最后一个挤进电梯，然后习惯性地整理一下领带，对着模糊的影象审视自己，眼神里是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。有一次，陈默不小心踩到了王总的皮鞋，慌忙道歉。王总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，那眼神像冰锥，让他从头凉到脚。那一刻，陈默暗暗发誓，总有一天，他也要站在让人仰视的位置。 十年间，他几乎付出了所有。加班到凌晨是家常便饭，放弃了无数个周末和假期，在酒桌上喝到胃出血，在谈判桌上与人锱铢必较。他学会了察言观色，学会了审时度势，甚至在某些关键时刻，他选择性地“忘记”了与同事的约定，争取到了本不属于他的机会。他一步步向上爬，身边的同事换了一茬又一茬，朋友越来越少，对手越来越多。他得到了曾经梦寐以求的一切：权力、地位、金钱尊重。但此刻，在这寂静的、飞速上升的电梯里，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。 镜子里那个成功的男人，眼神深处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冷漠。他想起了那个因为他“忘约”而错失重要项目、最终黯然离职的同事老李；想起了为了给他让路而被“优化”掉的下属小团队；想起了父母在电话里小心翼翼的问候，因为他们已经大半年没见到儿子了；想起了那个因为他屡次失约而最终离开他的女友…… “叮——”电梯到达顶层。门开的瞬间，外面闪光灯亮成一片，热烈的掌声涌了进来。陈默立刻换上了标准的、自信的微笑，挺直脊背，迈步而出。他熟练地与各位董事、来宾握手，接受着众人的恭维与祝贺。 发布会很成功。结束后，他婉拒了庆功宴，独自一人又走进了那部专用电梯。按下1楼的按钮，电梯开始下降。这一次，失重感变得格外清晰，像是一种坠落。 电梯在中途某层停了一下，门打开，外面站着一个抱着一大摞文件的年轻女孩，看起来像个实习生。她看到电梯里的陈默，明显愣了一下，脸上露出敬畏和紧张的神色，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，小声说：“对不起，陈总，我坐下一部。” 陈默看着她，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。他心中一动，伸手挡住了即将关闭的电梯门，温和地说：“没关系，上来吧，还有很多空间。” 女孩受宠若惊地走了进来，紧紧靠着角落，低着头，连呼吸都放轻了。电梯继续下行。 陈默透过镜面般的轿厢壁，能看到女孩紧张抿着的嘴唇和微微颤抖的肩膀。他忽然很想对她说点什么，比如“别紧张”，或者“慢慢来”。但最终，他什么也没说。他知道，有些路，必须自己走；有些滋味，必须自己尝。 电梯到达一楼，门开了。女孩如蒙大赦，飞快地说了一句“谢谢陈总”，便低着头匆匆离去。 陈默走出电梯，穿过空旷华丽的大堂。玻璃自动门外，是车水马龙、华灯初上的城市。他站了一会儿，然后拿出手机，拨通了一个很久没有联系的号码。 “妈，是我。我这边忙完了，周末……我回家吃饭。” 挂掉电话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，夜晚的空气带着一丝凉意，却让他感觉清醒了许多。他回头看了一眼那部专属电梯，它在光影中静默矗立，像一座冰冷的纪念碑。而他知道，真正的回归，或许是从走下这座“纪念碑”，重新融入这喧嚣而真实的人间开始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