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江湖儿女》好看,但不是属于电影的那种好看。没看出主创们在影像载体、美术考据以及声音处理上所下的功夫,注意力一直被戏剧化的情节,舞台化的表演牵着走,有点像坐在电影院看戏。 赵涛一亮相,艳惊四座,巾帼不让众须眉。父亲既然成了酒鬼,那就效仿木兰替父从军,与斌哥双兔傍地、难辨雌雄,可说是乐而不淫;斌哥既遭贼人伏击,那就来个穆桂英挂帅力挽狂澜。即便大难临头各自飞,或始乱终弃,也要坚持演完千里寻夫,寒窑苦守的戏码,所谓的哀而不伤。这是元杂剧以来,以儿女私情见天下兴亡的老路,听评书长大的,都会垂泪。 往知识分子里说,这叫礼失而求诸野,身处江湖之远,文化自信硬硬的还在。可惜戛纳评委叶公好龙,没能像以前那样识货,见到中国戏曲嫡传,反而认不出这才是中国的文化软实力所在。 形式上回归,内容上还是超越了。至少大女主形象做到了推陈出新。 即使在希腊悲剧中,女性也不必具备男性的勇敢。巧巧作为大哥身后,唯一走进男人会所(Man’s Club)的女人,她的挺身而出,与其说是自我牺牲,不如说是对男性世界的僭越。枪,的确是她首先捡来的,大哥只不过教会了她开枪。从她对女探视者怀孕的漠视,以及对情敌的镇定,可见她对江湖道义的追求,已超出了普通女性对幸福的定义。三峡到新疆,再返回大同的七千里旅程,看似零碎戏虐的一些片段:求爱的鲜花、排场的婚宴、假流产、新生活和UFO,人物完成了自我宇宙的封闭自足。从大哥的女人,成为替代大哥的女人。这,恐怕是身为女性最为苍凉的结局。 这是令人心寒的真相,也是这部电影最具启发性的部分。江湖不因儿女而变,儿女却为江湖所变。男人成为女人,女人成为男人。时代对人的嘲弄,以此为甚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