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8年，章含之抢救无效逝世，女儿洪晃打算将其和父亲乔冠华合葬，但护士冲进来说：“章含之临终前特意交代，她不想和乔冠华葬在一起，只愿带着他的一缕头发，与她自己的养父合葬。” 要理解这个看似“奇怪”的遗愿，得从她一生的三重身份说起。 她首先是一个被送走的女儿。亲生父亲出身军阀家庭，亲生母亲是上海名媛谈雪卿，两人在舞厅里相恋，却在门第和流言面前退缩，把尚在襁褓的她托付给时任要员章士钊。 从那天起，她跟着章家进出，穿的是章家的衣裳，背的是章士钊亲手写下的诗句，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。 十八岁那年，亲生母亲突然出现，真相像刀一样扎进心里，她把自己锁在屋里三天，门外的章士钊只说了一句话：“含之，你永远是爸爸的女儿。”这句话，比血缘更早在她心里扎下了根。 她也是丈夫身后那个守望的女人。大学毕业后，她凭借一口漂亮的英文进入外交部，当过毛主席的英语老师，在人民大会堂和联合国会场上做同声翻译。 第一次婚姻从校园爱情开始，以离婚收场，留给她一个女儿洪晃和一地心碎。直到四十岁那年，她在外交部遇见了比她大二十岁的乔冠华。 那时的乔冠华，以“乔的微笑”闻名世界，却仍每天给她写长长的情书。两人低调成婚，在史家胡同的四合院里度过了十年最安稳的日子：他写稿，她翻译；他讲诗，她陪着散步。 1983年乔冠华病逝，她握着他的手送完最后一程，此后再没考虑过再嫁，改用另外一种方式把他留在身边——整理遗稿，写传记，一连四本书，几乎把自己后半生都交给了“乔冠华的妻子”这个身份。 可等到真正躺上病床，她想起的却是第三重身份：章士钊的女儿。乔冠华走后，亲生母亲曾带着家人来投奔，住了没多久便嫌冷清转身离去；而那个没有血缘的“爸爸”，从她牙牙学语到走上外交舞台，一直在背后托着她。 她第一次离婚，他请律师替她撑腰；外界议论她“高攀”乔冠华时，是他拍着桌子说“我女儿配得上任何人”。 晚年重病时，他还一口一口吃着她做的红烧肉，说这辈子最得意的事，就是养了她这个女儿。临终前父女相握，她哭着说“下辈子还做您的孩子”，他笑着答“那我等你回来”。 所以，当护士长听见她说“我要回家了，要回爸爸身边”时，听的是一个老人的呢喃，洪晃后来却明白，那是母亲在替自己做最后一次选择。 合葬不只是墓地安排，而是她在亲情与爱情之间，给出的一份秤：乔冠华，是她用十年婚姻和四本书守住的挚爱，一缕头发，已足够让这份感情贴着心口；章士钊，则是托起她一生的那双手，死后把名字刻在“章士钊之女”下面，是她唯一想要保留的身份。 至于血缘上的父母，她用一生的沉默，已经给出答案。 下葬那天，福田公墓的风吹得人睁不开眼。章士钊的墓碑居中，旁边新添一穴，刻着“章含之，章士钊之女”。 洪晃把装着乔冠华头发的小信封放进骨灰盒，合上盖子的那一刻，她忽然不再纠结母亲当初为何不选择夫妻合葬。她知道，母亲是带着爱情，回到了那个真正的家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