怎样把日子过好过日子这事儿，像把玩一件老物件——急不得，糙不得，得用掌心温度慢慢焐着，日子才能泛起包浆般的光泽。我常看着院里那棵老槐树，春发秋落，自有章法。人活一世，说到底是个“度”字。一、 物有收藏讲究“物不过三”，过日子也一样。屋里堆满了，心就窄了。我年轻时收过一对黄花梨圈椅，线条那叫一个“净”。过日子也得要这份“净气”——三分的余地，七分的从容。你看现在的年轻人，手机里存几千张照片，真值得回味的能有几张？日子不是做加法，是做减法。把那些不必要的惦记、攀比、虚妄，像剔铜锈似的轻轻刮掉，露出生活本来的铜底子，那才踏实。二、 食趣从前在琉璃厂窜胡同，晌午蹲在摊边吃碗烂肉面，那叫一个香。现在馆子越精致，反倒越吃不出滋味了。好日子在烟火气里，不在摆盘上。我认识个老厨子，能把萝卜切成纸片薄，清汤寡水却能吊出十八般鲜。他说秘诀就一句：“你得敬食材三分。”过日子何尝不是？对寻常三餐存着敬意，白菜豆腐也能吃出慈悲味。 夜里熬粥，看米粒在锅里慢慢开花，这过程比什么山珍海味都养人。三、 人暖我逛地摊那会儿，常有老人拿着传家宝来问价。有次见个老太太，握块玉佩摩挲半天，最后摇摇头：“给多少都不卖，这是我娘的温度。”这话听得我心里一颤。日子里的暖，都是人焐热的。现在人动不动谈“边界感”，可老话讲“远亲不如近邻”——门槛常让人踏，房梁才有生气。我四合院几十年不锁大门，街坊送碗饺子能直进堂屋。这种“不设防”的信任，比如今密码锁里关着的孤独金贵多了。四、 时味玩古董的都知道“到代”最重要。嘉靖的瓶子不能说是万曆的，日子也讲究个“应时”。春天该晒被子就別捂着，秋天该存大白菜就别矫情。什么节气穿什么衣，什么年纪说什么话。见过些朋友，五十岁硬要活成二十岁的模样，像把明清家具刷上钢琴漆——鲜亮是鲜亮，可魂儿没了。日子是条河，你得顺着水流漂，别总想逆着浪头站。五、 心宽我收过一只裂了的钧窑碗，用金线锔着。卖家嫌破相，我却觉得那裂缝里淌着光阴的故事。过日子最怕求“全”，月满则亏，有点儿残缺才是真生活。孩子没考上名牌大学，夫妻绊两句嘴，工作遇上坎儿——这些裂缝处，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。心里宽敞了，比住什么豪宅都舒坦。 就像我那院子，墙角让青苔随意长，蚂蚁自在爬，反而生机勃勃。说到底，好日子不是琉璃厂橱窗里的官窑器，看得碰不得。它是你天天捧着的粗陶碗，有温度，有茶渍，有日子摩挲出来的润光。该紧时紧，该松时松，像呼吸一样自然——这日子，就成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