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志摩的儿子徐积锴晚年说过一句话，父亲如果不死，活到八九十岁，相信还会有女人要他。这话听着像夸耀，细品全是心酸。 说这话的时候，徐积锴已经八十多岁，住在纽约皇后区，很少公开露面。 美国华文报纸记者几经周折找到这位老人，约了好几次，徐积锴才勉强答应见一面。 聊起父亲，老人端起茶杯笑了笑，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。 旁人听了或许觉得诗人魅力大，连亲儿子都这么认为。 仔细想想，徐积锴跟父亲相处的时间，加起来恐怕还不到三年。 1918年徐积锴出生，小名叫阿欢，徐家几代单传的独苗。 刚满百日，祖父徐申如就迫不及待让孙子抓阄，笔墨纸砚铜钱算盘摆了一排。 小阿欢伸手抓起一样东西，正是徐志摩用过的毛笔。 祖父高兴坏了，抱起孙子连声说，又是一个读书人。 老爷子哪里想到，这孩子长大后对诗文一窍不通，反倒去学了土木工程。 徐积锴后来自己解释，我是务实派，根本不是写诗那块料。 其实往深了说，徐积锴压根就没机会受父亲的熏陶。 出生没多久，徐志摩就出国留学去了，先美国后英国，一走好几年。 阿欢由祖父母带大，父亲对于这个孩子来说，只是信里偶尔提到的三两句话。 1922年，徐志摩在柏林跟张幼仪签字离婚，成了中国第一桩西式文明离婚案。 那一年张幼仪刚生下次子彼得，徐志摩托人送来离婚书信，信里满是自由、幸福、前途之类的大词。 张幼仪后来说，与其说这封信是写给自己的，不如说是说给群众和史家听的。 离婚之后，四岁的阿欢跟着母亲生活，父亲的形象越来越模糊。 徐积锴能记得清楚的，只有九岁之前父亲陪着踢过几场足球，从来没有申斥或者打骂。 再往后，就是1931年11月19日那场空难的消息传来。 十三岁的徐积锴被八叔带着去济南认领遗体，那是父子之间最后一次见面。 所以当记者问起对父亲的印象，徐积锴只能说，我对父亲印象说不上来，都是从书上看来的。 书上写的徐志摩热情、真心、喜欢派对，跟朋友交往没有半点架子。 胡适说徐志摩的人生观只有三个大字，爱、自由、美。 蔡元培说得更绝，谈话是诗，举动是诗，毕生行径都是诗。 这些评价对于儿子来说太遥远了，徐积锴更愿意用一句话概括父亲的一生。 我觉得，我父亲命太苦。 苦在哪儿，徐积锴没有明说，但旁人能猜出几分。 旅美之后，徐积锴跟父亲的老友们多有来往，胡适、梁实秋、顾维钧、孔祥熙后人都见过。 这些人大多高寿，儿孙绑膝，个人感情生活也没有父亲那样的波折。 有一回跟胡适一起吃饭，徐积锴看见胡适还带了美国女友来。 那一刻徐积锴心里五味杂陈，父亲的老朋友们都有女人缘，晚年照样风流。 父亲若是没有坠机，活到八九十岁，凭着那一身才华和文采，怎么会没有女人倾慕。 这话说得轻巧，背后全是比较。 别人安享晚年的时候，父亲的骨灰早已在海宁西山的墓地里躺了几十年。 徐积锴真正想说的，大概是父亲连普通人的寿命都没能拥有。 至于那些诗、那些爱情、那些轰轰烈烈的婚变，在儿子眼里都不重要了。 徐积锴这辈子走的路跟父亲截然相反。 交大毕业后去了美国，在哥伦比亚大学读经济和土木工程，后来做了工程师，又转行经商。 四个儿女都培养成才，自己也活到了九十岁。 母亲张幼仪晚年再婚，徐积锴写信表态，母如得人，儿请父事。 这份通透和大度，跟母亲如出一辙，跟父亲判若两人。 2007年，徐积锴在美国病逝，走完了父亲没能走完的人生。 临终前有没有再想起那句话，已经无从得知。 徐志摩的儿子用一辈子证明了一件事。 诗人的才华可以让女人倾倒，却换不来一个完整的家。 参考信息： 《徐志摩儿子不会做诗》·中华读书报·2000年7月12日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