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何中国人对「斩杀线」无感昨天发了篇文章，谈美国斩杀线。文章被推荐，引来许多不明所以的批评。很多人觉得，美国是发达国家，又实行市场经济，错是不可能错的；你不关注本国问题，竟然批评美国，一定是拿了谁的钱。这样的动机揣测，我只能说：他们对于美国的推崇热爱，完全是叶公好龙。他们没有了解到：美国虽说是市场经济国家，也有各种市场管制和政府胡乱作为，这些都已造成很大社会问题；对美国的批评不是嘲笑自嗨，而是引以为戒。中国经济水平远不如美国，一旦实行那些政策，恶果将更严重。比如说，大幅提高最低工资标准，失业率一定暴增；征收房产税并严格执行，很多贫困家庭交不起，他们会被赶出家门；实行全网连通的信用分制度，很多底层民众会破产，租个房子都租不到。幸好中国在这些方面相对宽松，很多人也已经意识到，要给底层人民留后路，允许他们谋出路。这些天聊斩杀线，一个主要话题就是，中国社会有没斩杀线？话题很有争议，意见相对一致，中国社会还没有斩杀线共识——至少没有引发广泛共鸣，把人搞到流离失所的普遍情况。中国的中产阶级，只要不沾恶习、没有高风险投资，生活水平总体是很平稳的。所谓中产破产三件套（高价贷款买房、老婆不上班、孩子上国际学校），调侃居多，现实中却很少见。中产阶级在职场干不下去，他们已有一定财富积累。可以转型干点别的，最差开一开网约车，境况就还好。失业在家也很常见，但要说到清空血条，人生失去希望，好像没有那么严重。对普通劳动者而言，向下容错的空间就更大。他们想要进入大大小小的代工企业，基本没啥门槛；实在不想进厂干活，有手艺的可以做泥瓦，没手艺的就干力工，温饱都没有问题。在城市里混不下去，可以回老家，现在农村生活还算过得去。中国的劳动者收入偏低，幸好生活成本也低。只要想找工作，自食其力，直至养家糊口，都不会成问题，正常人不会搞到流离失所，落魄街头。相比极端贫困的过去，偶尔的生活困难，根本谈不上斩杀。话说回来，以中国劳动者的勤奋，他们完全可以生活得更好。中国的医疗发展，也给普通人提供了极大保障。目前的医疗水平，对于大多数人而言，普通生病已经不构成巨大的负担。生大病有社保和商保，还有募捐求助体系。肯定不够完善，横向来看，做得还算不错，而且还可以做得更好。很多人将这些归结为公有化、全面社保化、医疗统一集采等——这类政策的长期效果，其实是导向看病难，掏空未来基础。真正起正向作用的政策是增加医疗供给。更多的医生护士、更充分的行业竞争，更低门槛的药品准入。不容忽视的是，最近十年数字化浪潮，让医疗行业的效率有了极大提升。谈到斩杀线，很多人总是控诉市场残酷，说中国缺乏福利体系，无以起到兜底作用。他们要求提高最低工资，管制房租，给骑手上社保，强制不能加班等等。这些政策不能真正提升劳动者福利，真正好的兜底是市场经济。充分的就业机会，让每个人都能自食其力，这好过福利主义。福利主义者心心念念的免费医疗、低价食堂，中国不是没有，只是一般人够不上。非要大规模施行，结果就是灾难。中国也不是没有过斩杀线时刻。远的不说，上世纪90年代，农村自杀率还很高，进城务工也有风险。物质基础贫瘠，生活就很紧绷。人到中年压力大，随时可能拉断弦，就连体制内也不例外，最典型的，当属1990年代的国企下岗。国企改革前的很长时间，国企效益就不行了，长期发不出工资。双职工家庭没储蓄，日子过得捉襟见肘，突然遭遇下岗，很容易看不到希望。当时南方市场经济蓬勃发展，国企下岗再就业的难度不大。东北没那么多私营企业，无从兜底庞大的失业人群，悲观愤怒的情绪流传。今天我们从东北文学和各种回忆片段，还能感受到那个至暗时刻。斩杀线不只是生活落入困境，它是缺乏缓冲基础，稍有变动，一下子把人搞到没有活路。这种事情还不是个人倒霉，而是系统性无解，看不到翻盘的希望，让人沮丧到极点。在没有市场经济基础的地方，一个人走出城堡，确实只会看到绝路。幸好国企改革效果显现，2000年后中国经济腾飞，对于多数亲历者而言，那段时间成了历史疮疤。今天，中国人对斩杀线不太有感，和过去多年经济上行带来的信心有关。遇到困难，是个体倒霉而不是普遍现象，是暂时的而不是长期，熬一熬总能过去。以吃苦奋斗来应对，而不是干脆躺平摆烂，还是主流心态。更重要的是，中国市场经济经过几十年发展，已积累起丰厚的财富基础，全社会有一套管网细密的就业机会，起到很好的兜底作用。管制措施还不够严格，人们在困境中有求助渠道，有转圜缓冲机会，上升渠道还算顺畅。很多人无视这一切，提出加强监管、政府包揽的政策，只会让社会风险加剧，到处布满了斩杀线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