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元1096年，一个长沙顶流歌姬，接待了一个落魄的客人。 她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憔悴的文士，接过他递来的词笺，忽然指尖一颤那笔字，那“岁华一任委西风”的句子，分明是她唱了十年的少游词。 十年前的汴梁，她还是个被富家子弟逼迫唱淫词的小歌女。 也是这样一个深秋，一个白衣书生推开喧闹的包厢，挥笔写下“自在飞花轻似梦，无边丝雨细如愁”。 那首《浣溪沙》不仅解了围，更让她第一次觉得，原来词能像月光，照进卑贱如尘的日子。 后来她听说，那书生叫秦观，是苏门四学士里最会写愁的一个。 再后来，她改了名。 从鸨母取的“阿蛮”，改成秦观《鹊桥仙》里的“纤云”。 她闭门谢客，只在长沙的小楼里唱他的词，等一个或许永远不会来的人。 有人笑她傻，说士大夫的风流韵事，哪当真？可她记得那天汴梁的月光，记得他写字时微微蹙起的眉头，像刻在骨子里的印。 秦观的日子比她难。 38岁才靠苏轼举荐考上功名，没享几天安稳，就被卷进新旧党争。 新党得势时，他从杭州通判一路贬到郴州，连个像样的住处都没有。 在郴江边写“郴江幸自绕郴山，为谁流下潇湘去”时，他会不会想起汴梁那个唱他词的小歌女？我觉得这种矛盾里，藏着那个时代文人最深的无奈既想守护对方，又怕自己的命运牵连她。 所以他写下“衡阳犹有雁传书，郴阳和雁无”，把思念藏进绝望的词里。 1100年的冬天，徽宗大赦的消息传到岭南时，秦观正在藤州的光月亭上。 他已经病得很重，瘴气蚀骨，连握笔都费劲。 可听说能北归，他还是强撑着写下“春路雨添花，花动一山春色”。 这是他最后的词，写的不是愁，是江南的春。 或许他想，回去就能见到那个叫纤云的姑娘了。 消息传到长沙时，纤云正在唱那首《阮郎归》。 “若问相思甚了期，除非相见时”的调子还没落地，报信的人就说，秦观殁于藤州光月亭。 她什么都没说，换上素衣，带上那把他当年赠的旧琵琶，一路向南。 走到藤州时，棺木已经要下葬了。 她抱着琵琶跪在坟前，唱的还是那首《浣溪沙》，唱到“无边丝雨细如愁”，一口血吐在琴弦上。 “纤云弄巧”四个字，原是他笔下的七夕意象，却成了她后半生的名字。 那句“若问相思甚了期，除非相见时”的承诺，终究没能在现世兑现，却在她奔丧藤州的决绝里，成了跨越千年的注脚原来有些感情，真的能让一个人用一生去等，用性命去赴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