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的那边 云南的盘山公路是泥黄色的,尘土搅着灰蒙蒙的天裹住了路面。那年我刚十八

天子出头 2025-11-16 17:17:05

山的那边 云南的盘山公路是泥黄色的,尘土搅着灰蒙蒙的天裹住了路面。那年我刚十八岁,手里紧攥着表姐塞来的一个凉硬的玉米饼。车在蜿蜒的路上颠簸着,摇散了我的梦,也摇出内心一丝微弱的憧憬:这车开往山那边的地方,一定有可以换钱的美好。 门被关上的一刻,落锁的声音沉闷而短暂。原来所谓“工厂”,只是山东农村一间漏风的土房。张宝亮站在黑暗里,比山雾更模糊不清。我缩在墙角,寒气像是冰冷的水流从脚趾蔓至心肺深处。表姐走了,连同那点念想,都被四千元买断。 接下来的日子,像是被沉重的泥巴糊住一般,困于其中,拖得寸步难行。天不亮便要下地与玉米苗一道破土挣扎,腰弯得太低了,汗水渗进眼睛模糊视野。回家锅灶冰冷,张宝亮醉醺醺斜倚一旁吆喝,饭菜须是滚热的。最难熬是生下孩子不足满月,婆婆就唤我起床,挑水喂猪杂役繁重难歇。月光常照床头,我摸抚儿子熟睡的小脸,那便是深渊中唯一能抓住的那一点柔软。 村里有人悄悄叹息:“你这般苦命,何不回去?”我低下头,只把更沉的力气灌在挥舞的锄头上,说:“人得认命”。 这句轻飘飘认命的话里,裹满了我挣脱不了、深陷其中的苦楚羁绊:不识字、辨不清方向,如同失去翅膀的鸟;而遥远的故乡山林,亦似布满阴影的牢笼;最重的那根绳却牵连在怀里这团骨肉身上。婆婆冷漠的眼睛里刻满了:“要走,留下娃就行。” 时光消逝无形无迹,十年犹如深秋的霜露悄然而逝。某个春日的黄昏,孩子突然手拿几朵山路上刚采的黄色小野花钻到灶间,塞进我粗糙皲裂的手掌:“娘,你看好看不,山上的花都开遍了!”那鲜亮明亮的颜色猛撞破眼中弥漫的土灰颜色,一阵滚热悄悄爬上脸颊。他小小的眼睛里晶亮亮的满是好奇:“他们说山那边不一样?真有吗?” 一股温热悄然涌上心头——原来山的那边,依旧在孩子的眼中存在,并未熄灭消失。 我将那一小簇山野间随性而生的野花插在窗框缝隙里的旧罐头盒里,花竟渐渐生出细小白嫩的根须。每个黄昏锄头落地后,孩子便伏在桌边,我握着他的小手笨拙地画写那些字符:“山……花……春天”。稚嫩的字迹歪歪扭扭爬上作业纸,纸纹如沟壑,却像那几株野花一样,静静延伸。有一天他郑重又小心指着我的名字说:“娘的名字真好看呀。” 风有时轻轻推开窗缝,裹挟着泥土和草木的湿润气息滑过。我倚在窗前遥望,孩子伏案在桌上认真书写着,纸页上那些稚拙的笔画,终于在我的心里长出密密的筋脉,延伸而活。虽然未来仍然隐在雾中看不清,但路在我们心里终于开始延伸。 那个夜晚孩子熟睡后,我独坐油灯下。灯影里,窗台上那束细小的山野花影轻轻晃动,顽强伸展着身姿。那些花根早已深深扎入贫瘠泥土,汲取着稀薄养分,在逼仄天地间竟也舒展着青翠的叶脉——原来禁锢中未必不能生长,只要心里深埋着一粒不甘沉默的种子。孩子的笔划与言语,渐渐变成无声的春雨,一滴滴渗裂开我干硬的土壳心田。天高路远,而春天从未遗弃任何角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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