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中国成立后,解放军在哀牢山深山里发现4万几乎全裸的男男女女,调查后才发现,他们竟是靠着吃野果和捕猎为生的苦聪人。 如今农历二月初八的畲葩节,金平县的苦聪人身着绣满花纹的民族服饰围圈跳舞,银饰碰撞的脆响混着山歌飘出老远。没人能将眼前这些笑容灿烂的村民,与档案照片里裹着破兽皮、蜷缩在草棚里的身影联系起来。 1956年夏天的哀牢山,边防战士拨开粽叶时,撞见的就是这样一幅震撼画面:一群男女老少赤着脚,身上仅遮着几块烂麻布条,在二十多度的温差里冻得缩成一团,手里攥着刚摘的野果,眼神里全是惊恐。 这群躲在深山的“野人”,究竟为何与文明隔绝百年?《新唐书》里记载的“锅锉蛮”——氐羌部落的后代,本该在平原耕织,却在明末清初被逼进了密林。那时官府的赋税像座山,领主的皮鞭抽得人背开花,他们扶老携幼往南逃,把炊烟和农具都丢在了身后。 到了国民党统治时期,山外的世界更成了吃人的陷阱。有老人记得,阿爸当年为换把盐巴,把采了三天的野蜂蜜放在路边,躲进树丛喊“好心人给点盐”,结果等来的是兵痞的枪响——那袋蜂蜜被抢走时,盐罐还空着。从此,“下山”成了苦聪人字典里最吓人的词,比山里的老虎还可怕。 解放军工作队第一次进山时,喊破嗓子“我们是好人”,苦聪人却像受惊的麂子,眨眼就钻进了树林。树叶簌簌响动间,只留下几个啃了一半的野果。后来找到个瑶族姑娘,她姐夫是苦聪人,凭着这层“亲戚关系”,才在火塘边见到了第一个愿意说话的苦聪人——一个叫李扎倮的猎手,手里还紧紧攥着磨得发亮的竹矛。 1957年春天,18个干部扛着几百斤盐巴进山时,谁也没料到接人下山会这么难。救济物资里的盐袋一打开,苦聪人眼睛都直了,有老人抓起盐粒就往嘴里塞,咸得皱紧眉头却舍不得吐。可把他们接到新村寨,教种地时又出了乱子:稻种被撒在坡上,连田埂都不垒,一场雨下来全冲光了。2177个人,当晚就跑回了森林,来来回回折腾了六次。 工作队没辙,只能跟着住进半人高的草棚。队员小王夜里被冻醒,看见老队长正用火塘的余烬给苦聪孩子暖脚——那孩子的脚冻得裂开了口子,血珠渗进干草里。白天教犁田,牛一叫,苦聪人吓得扔了犁杖就跑;晚上学汉语,“吃饭”两个字比画到半夜,有人急得直拍大腿,最后端起生米往嘴里塞,才算明白“吃”是啥意思。 转机出现在1958年的春天。工作队发现苦聪人擅长辨认植物,就带着他们在山坡上种砂仁——这种耐阴的作物适合山林边缘。当第一批砂仁卖了钱,换回花布和铁锅时,李扎倮的媳妇第一次穿上了有袖子的衣服,红着脸问队员:“这布……洗了会掉色不?” 谁也没想到,这一帮就是几十年。政府选了白大热这样的苦聪青年去昆明读书,这个第一次见电梯吓得躲进厕所的山里娃,后来成了村里第一个大学生。2007年,金平县苦聪村寨的义务教育入学率超过96%,黑板上的“a、o、e”旁边,还画着孩子们歪歪扭扭的砂仁苗。 更让人心里发热的是2019年,拉祜族整族脱贫的消息传来时,苦聪人聚居的村寨已经种了2万亩草果、8000亩橡胶。有人算过账,现在人均4.2亩的经济作物,一年能带来上万元收入——比当年在山里挖山药强了百倍不止。 上个月去哀牢山脚下的村寨,78岁的李扎倮正用智能手机刷孙子在县城上学的视频。砖房外的太阳能路灯亮堂堂的,照亮了墙上贴的畲葩节照片。老人指着照片里穿银饰的姑娘说:“那是我重孙女,会跳我们老祖宗传下来的舞,还会说普通话呢。” 从芭蕉叶遮身到绣衣银饰,从野果充饥到顿顿有肉,苦聪人的故事里,藏着的哪是什么“野人”变“文明人”的传奇?不过是一个民族在党和国家的手心里,慢慢舒展了蜷缩百年的脚趾,踩实了脚下的土地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