表妹的公公生病住院，急需手术费15万。表妹和老公商量后，认为他们一分钱都不给，让小叔子全部承担，包括住院照顾跟吃喝。几年前家里拆迁，得到了120万的赔偿，公公用这笔钱给小叔子买了一套房子，一辆车。我接到表妹电话时，她正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。 电话接通时，我听见了消毒水味。 表妹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，声音像被砂纸磨过：“爸要开刀，十五万。” 我捏着手机走到窗边，楼下的车水马龙突然模糊起来。 五年前拆迁款到账那天，她公公揣着存折直奔小叔子家，转头就提回辆SUV，次年又付了新房首付。 一百二十万的拆迁款，像块石头砸进水里，只给表妹家漾开几圈“都是儿子，手心手背”的客套话。 她的指甲无意识抠着椅缝里的灰，那道缝里还卡着半片干枯的银杏叶——去年秋天从窗外飘进来的。 “我跟你哥商量好了，一分钱都不出。”她忽然提高声调，又迅速压低，“住院陪护、吃喝拉撒，全该小叔子管。” 长椅冰凉，透过电话听筒都能感觉到。 我想象她缩在蓝色条纹病号服堆里的样子，突然想起上周去她家，她老公盯着电视里的亲情调解节目冷笑：“早干嘛去了？现在知道有儿子了？” 走廊里有人推着治疗车经过，轮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刺啦刺啦的。 表妹沉默了很久，久到我以为电话断了。 “可爸昨天拉着我的手说……”她声音抖起来，“说当年看小叔子没正式工作，怕他受委屈。” 这句话像根针，轻轻挑破了积怨的脓包。 我想起她结婚时，公公偷偷塞给她一个红包，里面是攒了半年的退休金；想起小叔子创业失败那年，是表妹夫连夜开车送他去外地躲债。 血缘这东西，真能像算账一样一笔勾销吗？ 十五万手术费横在中间，像道多年没清的旧账。 当年的一百二十万分得明明白白，如今的责任却成了糊涂账。 小叔子昨天在病房外抽了半包烟，最后红着眼圈说“我尽力”——他刚还完车贷，孩子还在上幼儿园。 表妹突然笑了，带着点自嘲：“其实我家存折里躺着二十万定期。” 电话那头传来护士站的广播声，她匆匆说要去取化验单，挂电话前补了句：“姐，你说人老了，是不是都爱犯糊涂啊？” 我望着窗外，突然明白她不是来要答案的。 有些账，从来都算不清；有些结，解铃还须系铃人。 只是不知道躺在病床上的老人，能不能等到兄弟俩解开这个结的那天。 走廊长椅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，表妹的身影应该也在里面吧——那个曾经说“娘家婆家都是家”的姑娘，此刻正被夹在亲情和委屈的缝隙里，慢慢学着长大。
